铭祭苍楠十三
在这个沉闷得令人发狂的学校里，每天见到的都是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虚伪嘴
脸，想到这些背后隐藏着的目中无人和傲慢，不禁一阵恶心，憋屈。我这种性格
比较闷的人，烦的时候通常写写画画或者躲在角落里抽两支烟就好了，可是却越
想越烦。装孙子久了，便真成孙子了。于是在一个闷热的夜里，越墙而出。
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不禁有些茫然。想了想，从ＡＴＭ机上取出了５００
块，来到的吧，叫了杯啤酒，看着澄黄的液体，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把钱补回去。
「白爷。」有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叫我的绰号。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靠！不愧是内酷型男人，这么酷！」他拍着我的肩坐到了我的旁边。
我瞟了一眼，是十三这厮，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听说现在在外面混得不错。
「最近在哪发财啊？」我打了个招呼，「说好啊，我可没钱请你喝酒。」
十三笑笑，样子很猥琐。他叫了两杯啤酒说：「喂，兄弟，以前哥吃你的喝
你的，现在有还的了。来，干杯！」
「看来你现在发了啊？介绍我也跟着Ｈｉｇｈ一下？」我扬了扬眉头。
「呵呵，这个。」他摸出一点银色的粉末撒在澄黄的酒里，一仰头喝了下去。
「一起充电？」他再次猥琐地笑了，「我知道份量，不会害你上身的。」
我想了想，仰头喝了下去，味道一般。
不久，我觉得有了翅膀，人在空中飞舞，还有好多人和我一起在空中飘啊飘
啊。就像秋天的叶子，离开了树。
十三随手拉过一个女孩摸了两把，过了一会，疯狂舞动的人群中便挤出一个
男人，找上了十三。
我和十三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抓起酒瓶狠狠地砸在男人的头上。两人
把他揍了一顿。
我无聊的时候就会去找他，那些银色的粉末可以让人忘了一切——哪怕只是
暂时的。
「有钱赚，要不要？很简单的。」十三拿出一颗银白的药丸。
我皱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些日子销路不好，你这么帅，去钓马子，教她吃，其他的事我来。」十
三笑得还是很猥琐，如此猥琐。
他丢给我一沓钞票。５０００，我数了下，收进了钱包。
「嘿嘿，看到那边那个女孩没？听说很有钱，天天来。」
于是按部就班。搭讪，电话，玫瑰，约会，吃饭，逛街，蹦迪……她似乎涉
世不深，一切水到渠成。
我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女孩，她有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名字，秦铃。她蛇一样
柔滑的身体，也是我铭记的回忆。当然，５０００块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诱
惑。
一天晚上，十三终于对她说：「玲玲，充电不？」
她疑惑地看着十三手中的那颗药丸，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因为上面
有一只美丽的蝴蝶，色彩斑斓，令人沉醉。
「这是什么药啊？」她拿着一颗药丸，对着彩灯仔细地看，像是欣赏艺术品。
我沉默。
「很爽的。」十三急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你喂我。」秦玲孩子气地将药伸到我面前，用她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我，
一动不动。
十三怕她不上身，要我喂了整整一颗。我嘴对嘴喂给她，伴着血红的葡萄酒。
于是我觉得对得起十三了，还有那５０００块。
她摇了一整晚的头，那种疯狂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甚至睡着以后，身体都
还在不安分地扭动着。
如十三所想，她开始了堕落。蝴蝶片、粉、罂粟、口服、注射……先是花光
了自己的钱，然后在家里偷拿了，后来，为了药和十三睡了。
我并不知道。偶尔遇到十三，谈到她，十三总是对她的身体赞不绝口。顺便
告诉我一些近况，和她的。
我有些难过。因为要高考，也很快忘记了有这样一个女孩。
高考完后，在四处晃荡。有一天看到了十三，他要带我去见她。我也有些想
她了，便答应了。
来到十三开的房，看到了她，我觉得心口很堵，有些想吐。
她变得极为憔悴了，手腕部分露出了骨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凹陷的眼眶中
突了出来，黯淡无神，不复从前的神韵。
我望着她，她看着我。她微微地笑了，一如往昔。
「贱人！」十三骂她，「你妈的！你和客厅里哪个都上了，现在不想和我睡？
没得药给你！」
「我有病了啊。」秦玲哭了，「我不想害你，我得了病。」
我和十三都愣住了。
「高考前体检时医生说我血样异常，后来检测是ＡＩＤＳ……」秦玲轻轻地
说，「会传染给你的。可能是打针的时候染上的。」
「打什么？」我问。
「充电呗。」她眨了一下眼睛，用俏皮的目光看着我，「你教我的啊！」
「十三！」我大吼一声，一拳打在他脸上。如果有刀的话，十三一定会被我
砍成肉酱。可是我没有，只能拳打脚踢地将他赶出了房间，用力关上了门。我发
现我不敢回头，怕遇见那清纯如天使的目光。
她忽然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我，我看到了她露出骨头的手腕，轻轻抚摸着。
我哭了。「是我害的你啊，你这个笨蛋！」我大叫，转身抱住她。
「我知道啊。」她微微笑，那么熟悉，「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还吃，你傻啊！」我哭着叫着将刀子抱得更紧。
「是你喂我的。」她看我哭得伤心，没有再笑了，用头在我的胸口轻轻磨擦
着，「我觉得你不会害我的，我还问了你。」
我陪她走完了最后的时光。她离开的那天，我断了十三的一支手。
我考上了大学，但是我觉得，我不配。不配是个人。
秦玲真的很漂亮，披肩的头发，苗条的身材，瓜子脸，大眼睛，有着女孩特
有的细腻和乖巧。没事的时候总是问东问西，在你耳边说着情话。有事的时候老
是粘着你，轻声地撒娇，让你无法拒绝她任何一个小小的要求，而且每次她的诡
计得逞，她问是会温柔地亲你脸颊一下，向你微微笑着。其实她很聪明，真的，
冰雪聪明。
我，看着她死去。应该说，是我亲手杀了她，那个给了我一切的女孩。
我参加了她的葬礼。傍晚的时候，靠着她的墓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深
夜，我发疯般跑到的吧，喝得烂醉如泥，将十三狠狠地揍了一顿。出来后打了一
个电话，踹开了一家花店的大门，丢下五千块买了９９９朵玫瑰，抱回家在天台
上铺了满地。我扑了上去，玫瑰刺深深地扎进了肉里，鲜血染透了白衬衣，弥漫
在那些苍白的花瓣上。
如果真的有天使，你一这是坠落凡间受苦的天使。现在赎清了全部的债，离
开了这个世界。
而我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即使下十几次地狱，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轻轻地呢喃：
玲玲，世界这么灰暗，我是否应该灿烂地笑
天空如此阴霾，你可不可以自由地飞
……
十三被捕，枪决了。
看着日出，我点燃了一支烟。点火的，是那张大学录取通知。
她说，喜欢我的发型，喜欢穿白衬衣的我送她回家，喜欢听我唱ＪＡＹ的歌
……于是后来的我剪了头发，穿着黑衬衣，听着肖恩的歌，独自坐上开往南方的
火车。
不是我不爱了，只是，你不在了。
[ 本帖最后由 antique 于 2010-8-30 20: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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