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变故
书接上回却说那蔡攸的问题,令高衙内十分作难,内心中瞬间转了无数个念
头,最是后悔没听老爹要自己安心在家躲避的话,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强打
个哈哈笑道:「不过也就是件失手的普通轿祸,还有甚不得了的,大不了,我赔
点钱了事!」
蔡攸微微一笑道:「可我怎么听说,高兄是替人受过呢?」
高衙内沉吟一下道:「道听途说,不足以信,蔡兄不要拿了传言当了真!」
蔡攸忽然面色冷峻道:「难道高兄还拿我作外人不成?」
高衙内忙道:「蔡兄哪里话?咱们兄弟将心比心,有甚外人不外人的。」
蔡攸盯着他道:「即是如此,高兄何必隐瞒呢?」
高衙内故作诧异道:「就是真有事,我又哪里有胆子敢隐瞒蔡兄!」
蔡攸叹口气道:「坊间传言是不足信,但童繇鸾和杨迕晟两人的话,我还是
信的。」
高衙内道:「但不知他们对蔡兄说了些什么?!」
蔡攸举起酒杯静静地望着,淡淡地道:「高兄既然不肯说,他们说什么也不
足道了!」
高衙内陪笑道:「难道他们在蔡兄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蔡攸淡淡地道:「都是自家弟兄,他们哪敢说你的坏话?!来,既然你不想
说,再说无宜了,咱们喝酒!」
高衙内见他再不逼问,正合心意,当下也举杯相陪。
又喝了一阵,蔡攸似乎是醉酒了,狂意大发,吟词背诗,好不快意。
高衙内却是个少有文采的人,虽然不懂蔡攸所背诗词含意,却总是鼓掌称赞,
一味的附和拍马。
不知不觉间,三更已多,两人再无话聊,便散了。
只是临行作别时,蔡攸半醉半是清醒间一句:「夜色沉沉难辨方向,高兄还
要看清楚路再走!」的话,却令高衙内玩味再三,一时心绪难平。
高衙内与富安回府时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被高太尉责骂,但幸好高太尉不在,
一问,却原来高太尉奉召去了皇宫晋见道君皇帝还未回来,两人听了都不由长舒
了一口气。
老都管的脸色自然很是难看,口里不住地埋怨,高衙内见了忙过去赔了几句
好话,许了诸多好处,老都管这才黑着脸的去了。
本以为就此无事,哪知到了第二日清晨事情却出现了变故。
虽然高衙内被蔡攸说话说的心情十分不好,但他大病初愈,十分饥渴,一夜
也少不得妇人,叫来一个平素眼里只有银子、奉他作潘安一般的小侍女,胡混快
活了一夜,却也累的不得了,一觉到了中午还没醒,忽听得有人在咣咣的擂门,
又听富安在叫:「衙内,请快些起床!」。
高衙内心中烦焦,抓起个枕头便丢了过去,骂道:「滚!别来扰老子的美梦!」
富安急切地道:「衙内,大人请你过去!出大事了!」
高衙内一听是老爹有请,并且还出了什么大事,这才十分不情愿的起了床,
对那小侍女道:「小乖乖,表现不错,等着我,回来我有赏!」
小侍女一脸娇羞,却又满眼春情的应了一声「是」。
高衙内出得门来,对富安道:「出了什么大事?」
富安道:「昨夜的事,大人知晓了!」
高衙内脱口骂道:「老冯这个死东西竟敢暗地里告我的黑状!我他妈的都许
了他好处了,还这么不讲信用!」老冯自然就是老都管。
富安忙道:「怕不是老都管的事,好象是另有原因!大人已在书房里发了火,
我偷听到,就是老都管也挨了大人的骂,嫌他看不住你!」
高衙内纳闷道:「不是老冯?那倒是奇怪了?不知是谁他妈的多嘴,但若让
我知晓了,非要了他的狗命!」
书房内。
高太尉板着脸,面色铁青,手边书桌上摆着一宗纸卷。
老都管显然真是挨了骂,神色十分不快,低着头,垂手而立。
陆谦也在,一脸的谨慎。
高衙内进得门来,眼光一扫,便先看上陆谦,心里道:「怕不是这陆谦给告
的状?妈的,你给我等着!」他一边想这个一边跪下,给他老爹行礼。
未等他抬起头来,高太尉啪的一声,便把手边的纸卷丢到他面前,骂道:「
孽障,看看你做的好事!」
高衙内吃了一惊,急忙拣起那纸卷来,认得那是些自天押影壁上摘抄下来的
状贴,他忙给了同在一旁跪着的富安。
富安一看,脸色大变,忙附在高衙内耳畔低低的道:「不知是那个死东西,
把昨夜衙内外出游玩的事,给贴到了天押影壁上了,后面写的尽是些说衙内的坏
话。」
这时高太尉一拍书案,猛地站将起来,骂道:「我让你在家好好修心养性一
番,躲躲风头,你可好?这等关键时候,竟然还不管不顾地出去玩乐!好了,让
人发现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刁民何等的刁钻!你这不是故意作死吗你?」
高衙内也算是个灵活的人,他忙无理争三分地道:「爹爹有所不知,孩儿另
有隐情!」
高太尉强压着怒火,道:「隐情?这等事你竟然还能说出个隐情来,好好好,
你且说来听听,但若是无理狡辩,小心爹爹翻脸无情!」
高衙内忙道:「爹爹容禀,爹爹一向告介孩儿要多多练习鞠球,孩儿自然唯
爹爹话是从,那日,听闻说京城里来了高丽鞠球之人,技艺十分高超,爹爹也曾
教导孩儿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孩儿考虑若要在鞠球大赛上拔得头筹,
自然要摸清各方对手的底细才好,因此昨晚出去,并非为了玩耍,实是为了探摸
高丽人鞠球技艺的底细去了。」高衙内说这话说时脸不红心不跳,吐沫飞溅、振
振有词,不知底细的人怕真被他给骗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高太尉哪还不明白:看高丽人是真,但是不是真的去摸人
家技艺功底那是要另说了,明知他是在胡乱狡辩,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
就真的翻脸无情,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的斥道:「你何曾这么用功过?!早若如此
用功,这么大了哪还用我事事操心!」
高衙内听到父亲口气缓和,顺杆就爬,急忙站起来紧走几步到了高太尉面前,
涎笑道:「爹爹,这事就是贴出来怎样?哪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他扭过头对
陆谦道:「咱们的状贴写了上去没有?」
陆谦道:「已写了几份贴了在天押影壁上!这是备样!」自袖口里拿出几份
状贴出来,奉于高衙内。
高衙内接了过来,又奉给高太尉,笑道:「爹爹,你看,他们写了,咱们不
也写了?!」
高太尉看了,不过是写些高衙内为人的好处,什么彬彬有礼,什么尊老爱幼,
是什么好说什么,用词极尽谄媚吹拍,完全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如果真如这状
词所说,那芸芸众生开天辟地第一完美的大圣人就是高衙内了,高太尉看的只觉
恶心反胃,不由一下扔进了痰桶里,斥道:「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能做到那状词
里所说的?真是污染了那些好文词!」
高衙内也不在意,笑道:「脸上贴金的事,谁还不会!?皇上不也喜欢别人
说自己文堪李白、德超尧舜吗?」
高太尉叹口气道:「无知的东西,你可知你昨晚外出的事,给自己惹下了大
祸!」
高衙内不在乎地道:「有甚大祸?」
高太尉道:「你可知现在外面什么情形?妨才我下朝回来,路过轿马司衙前,
却见许多人正在聚集围坐,我命人去打问,却原来,那些刁民因为轿马司迟迟不
肯过堂审理那轿祸的案子,昨晚又有人见你未曾受到官家的约束在外游玩,便惹
起事来,共同聚集起来,打了横幅,要向轿马司讨个说法!」
高衙内不由骂道:「这些刁民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亲非故的,那小子
死了干他们鸟事!」
高太尉无奈道:「本来这事尚还可掌握,可惜可惜,你这呆儿,竟然无事生
非,非要看那门子鞠球,真个是火上浇油,愚蠢之极!」
高衙内道:「爹爹难道怕了那些刁民不成!?爹爹卫戍京师掌握重兵,派人
驱散不就得了,大不了抓拿几个,投监入狱,告他们个聚众谋反的罪名不就得了!」
高太尉斥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哪里有这么容易!?」
高衙内道:「爹爹,难道咱们真得就非替那赵楷背黑锅?」当下又把昨晚蔡
攸问他的话说了。
高太尉皱眉道:「皇上喜欢赵楷是明摆在桌面上的事,赵桓想要整赵楷怕是
很难,轿祸的事可能皇上已听闻了,昨夜朝中商议大事,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
赵楷的许多好话,怕是大有深意啊!宿元景那老贼,昨夜下朝之际,也刻意与我
同行,言词中多有些肯求咱们在此事上多多隐瞒的意思!从长远看来,这黑锅倒
也真值得一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这事对咱们来说是小事,对赵楷可就
不一样了。」
正说着,忽然有家人前来禀告,说轿马司的主管徐长风求见。
高太尉让高衙内诸人都退下,搭了个请字,背手在门口相候。
徐长风快步走了进来,正要施礼,却被高太尉双手搀起,并肩进了书房。
香茶奉过以后,徐长风谨慎地站起身来禀道:「恩相,可能也有所耳闻,外
形就那轿祸的事,正闹得不可开交,要求尽快审理,小人这次过来,想听闻一下
恩相高见!小人做起事来也好有个准则。」
高太尉淡淡地道:「事情真实的情况,徐大人可能也知晓,这件事,我觉得
总还是宜小不宜大!避轻就重!便宜行事才好!亡者那边的家人来到京师没有?」
徐长风道:「刚刚来了,只有父母二人,都已年迈,白发苍苍。」
高太尉沉吟一会道:「总是条性命,人家老人家也不容易,这样,你先替我
私下和他们谈谈,但凡有什么要求,只要合理,不过分,我自当尽力满足,钱财
上可以多一点就是了!」
徐长风犹豫半天才道:「这过堂的事,恐怕还得请衙内过去配合一下才好!」
高太尉有些不太高兴地道:「这事怎的就非牵涉我孩儿不可?找人替代一下
不就行了!」
徐长风忙道:「恩相大人有所不知,现在外面都知道是衙内驾轿不当出了事,
人证物证都在,但若再寻个替身,怕是于众不好交待!」
高太尉冷笑一声,道:「人证物证?哪里来的人证物证?」
徐长风道:「恩相息怒!小人今日得了皇上传下来的御旨,说让小人一定查
个清楚,小人也是不得不为之,得罪之处,还请恩相原谅!」
高太尉道:「皇上知晓了?」
徐长风道:「正是!」
高太尉叹口气道:「罢了,就让我孩儿走上一趟吧,不过,你也知道,我就
此一个孩儿,从小娇惯,受不得半点苦楚,凡事还劳你多照料!」
徐长风忙道:「恩相放心,小人自会斟酌!不过是走走过场,作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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